茶几上的水仙悄悄开放的时候，我正在读一首小诗：“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春节前夕，水仙买回来时，她的模样很丑，像即将枯萎的老树。妻子责怪我为何不买盛开的花。我也有些后悔，总担心是不是被卖花的人给骗了。

　　“这水仙会开吗？”买花的时候，我问。

　　“卖了这么多，还没有听说不开花的水仙。”卖花人回答。

　　“从来没养过水仙，也不知道好养不。”

　　“栽盆里放水里都能活，太好养了。”

　　听了这些回答，我放心了。

　　栽在土里不如放在水里，水仙，名字多美，水中仙子，栽在土里，岂不也变“土”了？我是这样想的。

　　似碟子一样的花盆里放上一点清水，水仙舒展了一下绿色的腰肢，然后就静静地卧在那儿，似少女在沉睡。我走路都是悄悄的，害怕打搅了她的一帘幽梦。

　　两场冰雪降临，气温一直降到冰点之下，水仙，天天都是那个样子，懒洋洋的，一点儿也没有盛开的迹象，我很失望。

　　孩子指着水仙问我：“爸爸，你说水仙不开花是不是装蒜呀？”然后笑嘻嘻地走开。我心里很难过，就像受到歧视的不是水仙，而是我。

　　春节过后，气温回升，冰雪消融，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每天，我都给水仙换水，期待她早日展开笑颜。

　　终于，她真的苏醒了，慢慢地睁开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花，开的也不是一朵、两朵，而是浑身都是。她，终于在阳光的关注下自信地微笑，在清风的轻拂下扭了扭腰肢，然后翩翩起舞。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那么花呢？也一样。

　　水仙的旁边，是我买的丑橘。还记得第一次买丑橘的时候与超市服务员的对话。

　　“这橘子真难看。”

　　“丑八怪，人人爱，说的就是它。”

　　“怎么这么贵？”

　　“过冬的丑橘味道好，比普通的橘子好吃多了。”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买了几个回家，果然，酸酸甜甜的，香气直入心脾，商家说得没错。

　　我还敢以貌取人吗？就像这盆水仙，开始并不起眼，最后却能够破茧成蝶，站立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嫩白应欺雪，清香不让梅。诗人为何总拿水仙与雪与梅并列？原来，水仙也经历了寒冬，表面上看，她在冬日里沉睡，其实，她在历练，在厮杀，在突围。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隆隆的冬日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清香自信高群品，故与江梅相并时。水仙，完全可以和梅花平起平坐。

　　谁没有经历过寒冬？记得曾经大雪封门，我与好友围炉夜话，内心却一片冰凉，心中漾起的一丝涟漪很快便消失。曾经，现实总让我一次次体味到被拒之门外的悲哀和无奈。这时，好友谈到了春，谈到了雪莱那句传唱世界的名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他说：“你听见春天的脚步声了吗？她正姗姗地走来，大胆地接受春天的邀请吧！”

　　一刹那，激烈跳动的心脏把暖流推到了全身。连野百合都有春天，做不了牡丹，那就做一朵生于山间岩石上的小小苔花吧，即便卑微，也一样是富贵花开的样子。

　　要想看彩虹，就别害怕下雨。水仙，曾经生活在黑暗、阴冷和鄙视之中，今天，她却骄傲自豪地开放，亭亭玉立，韵绝香仍绝，花清月未清。

　　水仙依旧微笑。她的笑容，渐渐开满了整个房间。

　　（作者单位：河南省固始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