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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老旱烟
2018-08-31 09:11:00  来源:检察日报

  记忆中,父亲没有什么特殊嗜好,就是喜欢吸烟——老旱烟。

  从记事起,我就知道家中的炕上总是有个烟笸箩,一个用木头做的小方盒子,盒子磨得失去了棱角,很光亮,里面总是放着碎烟叶和裁好的卷烟纸。父亲上班时兜里也总是揣着个烟口袋。

  父亲的烟吸得很勤,即便是半夜醒来都要趴在被窝中卷着一支烟吸完后再接着睡,早上起床前也是要先享受一支。

  父亲吸的烟叶都是自家产的,那时候好像也没有地方卖。家里没有多大园子,就是房子后面有个六七十平方米那么大块地方。父亲虽然一直在农村生活,因为在场部机关上班的缘故吧,庄稼院的活儿不行,都是十几岁的哥哥来栽种。烟的种粒很小,针眼大小,水泡一下,再用纱布包上放在茶缸里,茶缸再盖好保湿,之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炕头的席子底下。种子发芽后再种到小池子里,每天都得看着,土干了芽也就干死了,土过于湿了发芽的种子又被泡死了。栽烟栽夹,烟栽子叶都不过大手指头大,栽上后,每天早晚都要浇水两次,还要用东西盖上,怕晒死。苗成活后也得精心护理,每天都要注意摘去丫子。烟叶收割后,要先在家屋里捂上几天,这也很有讲究,一层烟叶盖一层香蒿,放上些香水梨,几天下来烟叶就吸收了蒿和梨子的香气。

  1979年冬季,哥哥参军了,这回父亲吸烟就不像以前容易了,虽然母亲也栽种烟草,可效果不理想。好在年年外地的叔叔、姑姑们来串门都会给父亲带些烟叶,这对于父亲来讲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但怎么也不太足性。一天晚上,父亲坐在炕边上,把装烟叶的大布口袋放在跟前,里面已经见底了,父亲一边撸着烟梗,一边笑着让我到好朋友家去讨要一把,我好朋友的父亲嗜烟如命,但人家自己能种烟。父亲和我说出这个要求应当是考虑了很长时间。第二天,我不情愿地到了好朋友家向好朋友的父亲张了嘴,这位朴实的老伯二话没说就给拿了一把,这为父亲解了燃眉之急!

  父亲喜欢吸烟,卷烟纸也没什么挑剔的,有我们使完的作业本,有单位不用的报表纸,有每天扯下来的日历,只要薄就行,要吸烟时,按照想用的大小一叠一扯就完事,现在来说都是很不卫生的。一次父亲到旗里开会,在旗里上班的大姐通过她的一个好姐妹从印刷厂要来了洁白的刀切卷烟纸,大小齐整,很厚一沓,父亲老高兴了,回到家从兜里拿出来如同鉴宝一样,爱不释手。正好墙上挂的大镜子底下钉的托镜子的横木一头有块地方,父亲就把烟纸规规矩矩地放在那上面了,没承想,有位老乡到家见后毫不客气地给分走了一部分,父亲知道后心疼够呛。

  其实,那时的农村家家都有吸老旱烟的,不管男女。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精神生活比较单一,一年连电影都看不上两场,吸烟就是一种消遣。所以,家家户户炕上都有个烟笸箩。亲朋好友来了,旱烟一卷拉起家常。一支老旱烟就是一座桥,一座朋友间、同志间沟通感情的桥梁。隐约记得有些人遇到了不快,或是生活中的或是工作中的,来到家里聊天,父亲他们边吸边唠,随着屋里烟的飘动,来人打开了心结。冬日的晚上,有时父亲也让我们去把某某叔叔请到家来,哥俩一人手里捏支烟,跟前放碗红茶水,唠得很开心,有过去经历,有生活琐事,我们小孩趴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还记得那时有个老歌名字叫《县长下乡到咱家》,歌曲开头的唱词就是“县长下乡到咱家,盘腿炕上坐,卷烟手中掐,问咱庄稼院里还缺啥呀”。在这里,一支旱烟勾勒出我党领导干部的亲民形象。哥哥参军走后,每逢春节,场部的领导到家慰问军属,也都是往炕上一坐,老旱烟一卷,烟雾中透着党的温暖,领导的几句话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1989年底父亲去世,家里再也闻不到浓浓的旱烟味了。社会的发展,老旱烟也已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烟民的队伍也少下来了,人们早已不围着烟笸箩拉家常了。

  (作者单位:内蒙古自治区库伦旗人民检察院)

  编辑: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