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相杀
2018-07-06 09:16:00  来源:检察日报

   《权力的游戏》中各大家族的家庭亲属关系,无论短暂和平时期的暗流涌动、权财交易,还是乱世中的尔虞我诈、手足相残,均无法湮灭天伦和人性的光芒。“治大国如烹小鲜”,在家国天下的传统中国治理观视野下,处理好家庭关系对治理好国家的正面意义非常重要,温情和权谋只是表象,相关法治规制潜藏肌理。

  爱情与婚姻、欲望与责任、利益与荣誉相互纠葛的夫妻关系,在同法律规则碰撞的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有的将夫妻忠实视为无物,劳勃·拜拉席恩和瑟曦·兰尼斯特虽贵为国王和王后,却各自心有所属,两人的感情分歧最终造成劳勃意外身死、继承人存疑、国家陷入战乱;有的背弃扶养责任杀心暗生,琼恩·艾林和莱莎·徒利的老少配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政治联盟因素居于主导,双方感情淡薄,莱莎之后为了与他人的私通,竟毫不顾及夫妻情分,将身为“国王之手”的重臣琼恩毒杀;有的虽无感情仍待之以礼,珊莎·史塔克被迫“下嫁”身材矮小的提利昂·兰尼斯特之后,提利昂深知珊莎对兰尼斯特家族的仇怨,不想为了谋夺北境权位而勉强珊莎,对其尊重宽忍,不动秋毫;有的因利益结合却渐生情愫,为了恢复家族荣耀,丹妮莉丝被出售给草原蛮族首领卓戈并被迫与之成婚,婚后却渐生夫妻情愫,直到卓戈遭遇不测,丹妮莉丝才于绝望中沐火孵化三条巨龙,逐步走向女王复兴家国之路……

  他们或者背弃忠实义务、出轨杀夫罪大恶极,或者坚守夫妻情分、举案齐眉却遭遇乱世难以相携白头,或者相互帮扶照顾、于不自由婚姻中觅得真情,这些恰好描绘出世间夫妻百态。男女一旦结为夫妻,两人的身份、地位、财产等都将发生法律上的变化,对外成为一个整体,行为权责、债权债务都由夫妻关系中的两人共同面对和处理,夫妻也将成为两个家族间的纽带,损益平权,荣辱共担。

  《权力的游戏》关于社会组织形态的构成,较多地参考了欧洲中世纪的情形,父权家长制在家庭制度中居于核心地位。在父母子女的关系处理上,父亲家长权的不容质疑被一再描述和强调,同时,合法的具有继承权的婚生子女,无法律上名分的私生子、养子与家庭中父母的关系亲疏和相处模式,均受到相关法律制度的影响。

  婚生子女享有完整的亲属和财产权利。拜拉席恩、史塔克、兰尼斯特等家族中,即使子女不情愿,男性家长的意志和决定也都不可动摇,子女一方面享有良好的食宿、穿戴、教育、社交的权利和机会,另一方面,子女的婚配、职业规划、财产占有等也均受到父亲完全的掌控。原则上,子女对父母、特别对父亲存在依附关系,须无条件服从,不得忤逆,更不得僭越残杀,如果子女杀害了父母,将触犯维斯特洛大陆上一项古老的禁忌和罚则:“弑亲诅咒”。弑亲者应当被处以严厉的惩罚。因此,当剧中重要主角之一提利昂·兰尼斯特射杀其父亲泰温·兰尼斯特之后,无数剧迷都在担忧提利昂会不会应验“弑亲诅咒”,同时,另一种猜测也逐步为更多人接受:提利昂或许并非为泰温所亲生,故而杀害泰温不属于弑亲。

  或许因为剑与玫瑰被寄予了中世纪骑士故事的种种浪漫,骑士作为主要战斗力量的《权力的游戏》中,因欲望或爱情而诞生的非婚生子女不仅多,而且担当重要角色的也不少。琼恩·雪诺即是以奈德·史塔克私生子的名义出现,虽然奈德排除万难将琼恩带在身边如婚生子一般悉心抚养长大,但无论是奈德妻子凯特琳的种种白眼和刁难,还是爵位和财产的无法继承,均表明私生子无法享受与婚生子相同的权利。血缘关联即使被证明无误,也无法给予私生子更多的保障。与剧中相反,中国当前《婚姻法》明确规定:“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视。不直接抚养非婚生子女的生父或生母,应当负担子女的生活费和教育费,直至子女能独立生活为止。”由此力图通过法律规制,将先天的身份出生对后天的教育成长的影响降到最低。

  将妻子、子女等亲属外派敌方或他国作为人质,以示外交上妥协或臣服,从此外交或政策上处处受制于对方,这是中国古代源于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之间“纳质为押”的“质子外交”。秦昭王、秦庄王就分别在燕国、赵国做过质子。《权力的游戏》中,在铁群岛叛乱被镇压之后,铁群岛首领不得已将自己的独子席恩·葛雷乔伊送到北境生活,席恩名为奈德·史塔克的养子,实为人质。自然,席恩虽然与奈德的众多子女一同生活和学习,但其身份、地位乃至财产占有等都完全不同。从家庭法律制度上看,他同史塔克家族毫无血缘、继承或财产上的关联。

  不同于夫妻之间以感情或身份、财产羁绊为基础,也迥异于父母子女之间的天性血缘亲情,兄弟姐妹关系介于二者之间:血缘联系无法割离,竞争和冲突相伴始终。在亲属法律视野下,兄弟姐妹之间有照顾扶养的义务,不得实施暴力或者虐待、遗弃。《权力的游戏》中,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表现尤为多样:相爱成痴者有,如兰尼斯特家族的瑟曦和詹姆,为了爱情詹姆甚至愿意放弃家族爵位的继承权,依然选择成为“御林铁卫”守护在王后瑟曦身边;手足相残者有,如拜拉席恩家族的史坦尼斯和蓝礼,为争夺王位,史坦尼斯不惜借助魔法刺杀弟弟蓝礼;互信友爱者有,如琼恩·雪诺和艾莉亚·史塔克,琼恩私生子的身份并未阻碍两人结成牢固的兄妹亲情;相厌成恨者有,如瑟曦和提利昂,名为姐弟却多次侮辱奚落直至结下深仇;并无血缘关系但情同手足患难与共者有,如劳勃·拜拉席恩和奈德·史塔克,两人一起长大,为了兄弟般的情义不顾后路共同举事,其力断金问鼎天下。

  最令人动容的是,服务守夜人战队的伊蒙学士,实际上是坦格利安家族的王子,曾被秘密授予王位,却因不愿背弃担任学士的誓言,主动让位给了感情深厚的弟弟伊戈,即使眼见家族王位被推翻也未离开绝境长城。他年老病重临终前梦呓:“伊戈,是你吗?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我们都老了……”

  与欧洲中世纪的统治方式不同,中国自古讲究家国一体,将国家治理类比于家庭管理的处理方式,极大地弱化了法律、政策、行政指令等公权力涉入民众私生活空间时的冰冷和僵硬,始终强调爱民如子的温暖家庭色调,形成了东方古国的另一种伦理风景。

  编辑: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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