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雕塑作品

　　母亲打来电话，说是同村邻家二哥的小子结婚，邀我回家坐席。听了坐席俩字，不觉怦然心动，立时浑身燥热起来，恨不得眨眼奔回家。莫说我嘴馋，实在是坐席的奢望给我脑海里留下了太多的记忆。

　　幼时，常跟母亲去坐席。尽管那时庄稼人条件不咋样，但席面上的鸡、鱼、肉，三道菜必不可少，称硬菜，在我脑海里印象极深。当然，那时席面上的这几道硬菜，质量上绝对没有现在席面上同样的这几道硬菜那么展样。

　　自打我记事起，心里期盼的就两码事。一是过年，因为过年能吃上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饭菜。二是盼着亲戚家有个婚嫁喜事，办喜事就要置办席面，席面上有鱼、有肉、有净面馍。挂上这样的亲戚，就能饱个大口福啊！就为这口吃，我屁股上曾挨过母亲一次重重地拍打。

　　那一年，村东李老爹家闺女出嫁办席面，按辈分我得称呼李老爹表舅姥爷。吃罢早饭，我喜滋滋地在家候着受邀去坐席，可挨到晚上掌灯，李老爹家坐席开始了，俺家也没收到坐席的邀请。母亲苦笑着叹口气说，看来你表舅姥爷家席面办得小，稍远点的亲戚就不邀去坐席了。任凭母亲叨咕，我悄悄跑出屋，屋外冷飕飕的小东风裹着李老爹家菜肴诱人的香味，可着劲儿地往我鼻孔里钻。就像有根线牵引着我，一溜儿小跑往村东奔去，径自钻进了李老爹家厨房，瞅见灶台上放着一小碗肉片。闻着那诱人的肉香，口水四溢，我悄悄走过去倏地从碗里抓起几片肉，蹿腾而逃。

　　撒丫子一通狂奔，我忙不迭将几片肉塞进嘴里咽下肚。刚踏进家门，李老爹气喘吁吁跟进来，颤颤的双手捧着半碗残缺不全的肉片。我吓得哇地哭出声，母亲盯着我那油光光的嘴巴，皱起眉。李家老爹嗔怪道，你这娃毁了我一桌席面呀！母亲立时明白了一切，一边赔不是，一边将我摁倒在她的膝盖上，大声嗔斥道，现在敢偷一片肉，长大就敢偷一头猪，往后怎么做人？说着褪下我的棉裤，扬起巴掌，噼噼啪啪，扇得我那瘦精精的小屁股脆响，任我哭嚎，不见停歇。

　　还是李老爹心软，赶忙拦下母亲，叹口气说，也怨不得娃，就怨咱这紧巴日子吧。说完，李老爹摇摇头撂下半碗肉，走了。瞅着半碗肉片，一家人半晌无语。好久，母亲倏地弯下腰将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我那火辣辣的小屁股上，一声“我的儿呀”哭得地动山摇。母亲为啥这般哭泣呐？我一直想了好多年……

　　如今，年逾八十的母亲还是揣着一颗操不尽的心，常一遍遍地跟我念叨，做人要厚道，说话要实在，做事要本分。母亲一番嘱咐，时时回响在我耳畔，慢咂细品，真是中听受用啊！

　　（作者单位：河北省青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