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的母亲
2018-05-11 09:39:00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吴晓军

   夕阳衔山。正要下班,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她兴奋地告诉我:“今天又采了两斤茶叶,卖了60块钱呢!”想着电话那头母亲欣喜的样子,我的心里却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

  清明节前后,母亲就告诉我,村里每天都有人来收购刚采摘下来的茶叶,最高收购价每斤40元。她说,咱家后山上到处都是茶树,一过清明,嫩芽就疯长,还没到下稻种的时候,反正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一大早,只要天气好,匆匆吃罢早饭,左邻右舍一起,每人带几块干馍,中午也不下山,这样一天下来,两三斤茶叶不等,百八十块钱,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苏东坡曾说:“淮南茶,信阳第一。”近几年,信阳毛尖驰名海内外,但由于外出打工者增多,茶厂工人告急。于是,他们一方面雇人采茶,一方面又“主动出击”,开着三轮车,深入到偏远的乡村,收来刚采摘下山的茶叶再回去深加工,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如果按每加工四斤新茶可以炒制出一斤饮用茶的话,加工一斤成品茶只需一百多元的成本,却能卖出几百元的高价,商人何乐而不为呢?母亲可不管这些,只要是早上背着茶篓上山,到晚上回来能卖上几十块钱,就心满意足。全不管收茶者压了几两秤,赚了多少钱。

  母亲一生勤劳,这可是农村妇女共同的特点。她坚忍乐观,从来不觉得生活中有迈不过的坎。干农活时,她可以扯把白云擦擦汗,做饭时,她可以对着太阳借把火,鸡鸣狗叫的琐碎生活,被她演绎得纯朴真切,有滋有味。

  父亲离去后,母亲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将两个姐姐和我拉扯成人。她总是笑容满面,人生的字典里似乎从来就没有“悲伤”两字。记得小时候,家里开了间豆腐坊,母亲把豆腐做好后,第二天就挑着满满的担子,吆喝着,走街串巷。母亲不识字,常常带上我记“流水账”,街坊邻居,乡里乡亲,偶尔有个赊欠,我就掏出账本记下来:张三一斤水豆腐七毛,李四两斤千张一块六。母亲说:“做小生意人家哪能不欠个三块五块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还怕人家不还?”还别说,到后来我家不开豆腐作坊的时候,人家还真没有欠一分钱。

  参加工作后,我常提醒自己行善尽孝不能等,因为生命本身有着不堪一击的脆弱。每每把钱送给母亲,她总是推辞着像打架:“你在外面不容易,我自己挣的钱都花不完呢!”后来,我干脆直接给她买鞋买衣服,只有这样,她才能无奈地接受。

  河南本是鱼米之乡,揽淮河秀色,聚大别云烟。但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母亲没出过远门,也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壮美的风景。采茶,文人墨客以为是附庸风雅,但在母亲那儿,就是一堆稻种、几斤油盐。

  真正的富裕并不是拥有的太多,而是计较的太少。当我为生计而奔波身心憔悴时,就会想起母亲对平淡生活的坚守。母亲采的不是茶,而是充实和希望的人生。现在母亲并不缺衣少食,但如果不劳动,她就感到寂寞和无助。那是别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孤单啊!

  北宋文学家范仲淹的《江上渔者》云: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吃鱼莫忘捕鱼者,喝茶莫忘采茶人。每当我端起茶杯,就会想起了母亲满是厚茧的双手,还有那乐观慈爱的笑容。

  (作者单位:河南省固始县人民检察院)

  编辑: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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