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票
2018-02-01 09:05:00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曹春雷

   那年,我跟村里一伙人去西安打工。同去的人都是本村的老少爷们,我的辈分和年龄最小,要喊他们“叔”,大家也很照顾我。

  那是我第一次离家远行,干的活主要是刷墙面漆,早上六点多开工,傍晚六点多收工。除了中午吃饭那点时间,每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我一直想去看兵马俑,但活多时间紧,根本抽不出空。每天放了工,吃过晚饭,我会独自逛街,在霓虹灯下走走,欣赏城市夜幕下的繁华。

  一直呆到年底,城里到处都是大红灯笼,思乡情结占据了我的心。当然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想家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回家最大的障碍是工钱还没到手。工头也是我们村的,我叫他“根叔”。他也很着急,天天去找承包方要钱。但工程经过几次转包,只能找到将活揽到手的小承包方,他们说要等上面的承包方拨下钱来才能发工资。

  根叔整天愁眉苦脸,钱要不来,手下一大伙人还要吃饭。一开始天天白菜炖粉条,后来连买白菜的钱都支撑不了多久了。过了农历腊月二十,城里的年味越来越浓,我更强烈地想家,一想就掉眼泪。叔伯们都劝我,说“钱肯定会发,咱们肯定能在家吃上大年三十的饺子”。

  我却看不到希望。到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钱还是没发下来。一伙人围着炉子,吃的还是白菜炖粉条。奎叔吃得少,因为咳嗽得厉害。他是我们中间年纪最大的,因为怕花钱,生了病也不肯去医院,只是去工地附近的药店买便宜药来吃。

  那天,大家又商量起回家的事,把各人手里的钱全算上只能买一张火车票。也就是说,只能让一个人先回去,其他人继续等。谁先回呢?奎叔说:“让娃儿先回去吧,回去给各家各户报个平安,别让家里人挂着。”他说的娃儿就是我。于是,大家都掏出藏在贴身衣兜里的钱,十块八块地凑在了一起。

  腊月二十五那天,一群人送我去车站。火车开了,我却没走。坐上车的是奎叔,我把车票塞给他,硬推他上车。他年纪大身子弱,又生着病,我担心他再等下去会撑不住。

  幸运的是,腊月二十八,我们终于拿到了工钱。大年三十,我坐在家里,和家人欢欢喜喜吃上了团圆饺子。

  编辑: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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