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其实姓柳，是我们院里反贪局老侦查科长，每次案件到了攻关的时候，他总爱说“一把草胀不死一条牛”，给大家伙鼓劲加油，效果还挺好，所以得了个绰号——“老牛”。

　　老牛今年五十出头，和我是老乡，也是我在反贪局工作时的第一任“师父”，生活上的忘年交，工作上的好搭档。从反贪局调走后，他有事没事总喜欢到我办公室蹭茶蹭烟外带谝闲传，这个习惯一直保留了十几年。

　　老牛喜欢侍弄花草在单位是出了名的，他办公室“照料”的植物足有十几盆，可爱好归爱好，手艺却不怎么样，经常干出“泡死仙人球、干死水仙花”的糗事。别人不知道，我晓得他养的那些花草要么是家里嫂子养好，他顺过来坐享其成，要么就是从朋友那蹭来的。相比老牛，我在照料盆栽、养护花卉方面，还真有那么几手，老牛经常会把奄奄一息的花草送到我办公室“抢救”。

　　上个月一个周五，上午刚上班，老牛端着茶杯，兴冲冲到我的办公室，一脸窃笑。“我说老牛，一大早什么好事，把你高兴的。”“兄弟，昨晚上你嫂子不在，小舅子给家里送了一盆金边兰花，说是个稀罕品种，花正开着旺呢，我给顺到办公室了，那是满屋子飘香啊，这么好的东西哥不能独享，走，跟哥去见识见识。”实在拗不过他，随他去了。金边兰花被他摆在办公桌上，绿叶青翠欲滴，金边灿烂鲜亮，花儿开的正欢，那兰花特有的幽香沁人心脾，让人顿感心旷神怡，端的是“笑靥半含还半吐，素心皎皎濯醍醐”。接下来的半个月，去老牛办公室看花闻香的同事络绎不绝。

　　时至“五一”小长假刚过，反贪局接了一个上级检察院交办的国有公司负责人涉嫌贪污大要案查办任务，老牛当仁不让，任专案组长。这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老牛把那盆兰花搬到我办公室，弱弱地说：“兄弟，局里边要到外地取证，可能得个把月，这盆花看着要不行了，你帮着拾掇拾掇。”

　　看着眼前那盆兰花，花是已经不在了，叶子发黄，蔫头耷脑的。“这老牛，真是糟蹋好东西，瞧瞧，这都养成什么样子了……”我一边愤愤不平地嘟囔着，一边给花检查“病情”。这盆里的土被老牛都浇成稀泥了，估计根沤烂了，非得换土移盆重栽！他当是养荷花呢？这是存心想淹死这兰花的节奏啊！

　　花盆里的土刨了一半，铲子感觉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挖出来一看，我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现金！”眼前被塑料袋包的可不就是现金吗？拿出一看，足足五沓！我的脑袋一下蒙了，这哪是“金边兰花”啊？分明就是“现金兰花”！眼瞅着手里这包沉甸甸的现金，我仿佛拿着一块烧红的石炭，生怕被烫伤，赶紧把它塞进了泥里，然后觉得不妥，又挖出来……

　　老牛啊老牛，你这是真不知情呢，还是要晚节不保？我是“大义灭亲”呢，还是假装不知道？老牛出差回来前的一个月我都在纠结这两个问题。在万般矛盾、度日如年的期盼中，老牛终于回来了。“哎呀！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哥一个月不见，怎么瘦啦？说出来，哥给你排忧解难！”我真想一巴掌抽飞了他，这老牛，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拿我开涮！

　　五万元现金摆在面前，老牛急了。“那盆金边兰花怎么回事，跟你说，这是犯法的知道不，看我回头跟你姐说，好好收拾你。”老牛脸涨得通红。“难怪臭小子最近对我献殷勤，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他还跟我说过他有个国有企业当老总的朋友犯事了，案子在我手里，想找我通融被我回绝了……”

　　“兄弟啊，这回你真要帮哥一把，你是负责政治工作的，咱一块儿把‘现金兰花’上交纪检部门，也好给哥证个清白。”老牛哀求道。

　　“这次兄弟拉了你一把，下午请个客吧。”此时不将军更待何时。

　　“没问题，走，砂锅米线管饱，外加一瓶啤酒。”楼道留下老牛爽朗的笑声。